在一个台风降临秋雨如晦的清晨，慕名去了福州郊外的马尾造船厂。
这是一间有些破落的大造船厂，有几艘吨位不算大的货船正在建造，码头里还泊着一些等待修理的小轮船，着实普通平常。
怎么也看不出，这里曾经是近代远东最大的造船工业基地，这里有中国生产的第一艘千吨级舰船、第一艘铁胁木壳船、第一艘铁甲舰、第一艘钢甲鱼雷舰、第一艘折叠式水上飞艇、第一艘猎雷舰和近代远东最大的兵舰。这里是中国产业工人的发祥地，造船工人总数占当时全国产业工人总人数的三份之一。这里，还是中国第一家船政学堂、中国第一家电报学堂、第一所海军大学、第一所飞机潜艇高等学校、第一个航空中专和第一个技工学校。
事情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的1866年，晚清积弱，洋务图强，他们认为“只有富强才能救中国”，他们说“中学为体，西学为用”。后来陆续有马尾造船，汉阳兵工，湖北织布，南通纺纱，京汉铁路，电报往来。张之洞、左宗棠、李鸿章等等，一时多少英雄。
后来甲午海战，后来马尾海战，中国海军精英尽速覆灭，富强终是春梦，在国人尚在愚钝之前。
然而“中学为体，西学为用”却一直如一个巨大的梦魇，一直笼罩着中国着一百多年的历史，共和国初建时壮年的毛泽东说：“重工业不忘张之洞”。后来却因为意识形态的拼死厮杀，中国又兜兜转转了几十年，直到今天，“中学为体，西学为用”这口号又开始隐隐约约改头换面被喊起，“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”，呵呵。
那天读《张之洞传》，掩卷叹息，一百多年之后，我们又兜回来了。
马尾造船厂的工人在辛勤劳作，他们大多数来自江西、安徽等地的农村，对这座造船厂所知不多。
风雨匆匆卷过一百多年，那天我在马尾造船厂，沉迷于那些岁月遗留下来的痕迹，那些沉默不语的往事和被暗示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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