注:大学时候写的破小说
(一)
腻透了。
天无端端地下了几场雨,球场里的泥准象饭堂里的稀饭,粘得分不开,球打不成了,在宿舍里跟哥们锄大地锄得昏天黑地,输得一塌糊涂,扳着饭盒出去打饭时脸色准不好看。
初冬的黄昏已经有点冷了,我把头缩进衣领里,愉快地骂了声娘,一路上小鸟啄米似的跟或相熟或相识或似曾相识的人打着招呼,跳过路上一滩滩的积水。
饭堂里的人都黑着脸,仿佛随时准备为三两或四两饭来一场你死我活,队排着排着就乱了,什么大学生,活象一群难民,刚才还在课室里襟危坐地听着“人生修养课”或者为“希望工程”什么的到处募捐,可现在呢?所以说要看一个人的修养,最好看看他吃饭的时候,这话没错。 “我抢先攻占了近窗口的一个位置,坚守阵地,任周围的难民挤来挤去,屹立不倒。突然,我感到有人望着我,回头一看,一位女孩子,不认识,大眼睛,不很美,很柔弱的样子,我什么也没想,就给她让了位,不说别的,女孩子,天生就该让人护着。
此后我又挤了十多分钟,弄到了一个鱼头,几条青菜和一团粘乎乎的糖醋排骨,饭吃得糟透了,鱼头准给示众了至少一个星期,青菜象遭了台风,根根都发育不良.饭、鱼头、菜、除了糖醋排骨无一不酸。
吃完饭出来,天又象做晚课似的下起一阵毛毛雨,回去该又要洗衣服,我边洗饭盘边骂娘,声音大了点,前面一位拿着伞的女孩听见了,回过头来,正巧,是刚才那位女孩子,我的脸红了一下,她笑了,说了声刚才谢谢你,我说没什么,她侧头想了一下,说:“你不想冲回去淋个湿透吧?”我笑了,说:”我帮你打伞。”
(二)
回宿舍一路上,我循例问她姓甚名谁,哪个班,什么宿舍,然后又背答案似的告诉她,我问他那些问题的另一套答案。她告诉我她叫谷雨, 到我琢磨出她准是谷雨那天出生的时候,才发觉她的伞还纂在我的手里,她早回去了 蹬蹬蹬下楼去还伞,天已经放晴了,天边还挂着几缕彩霞。明天没准是个好天,我想:在谷雨宿舍的外面能听见里面哗啦啦的唱歌声,我叫了声”谷雨”,里面应了一声,谷雨拿着张歌谱冲了出来 不远处进出的女生都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我,仿佛恒古以来这里现没有男生来过,而我是第一个犯禁者。 “怎么,你们宿舍有唱革命歌曲的传统?”我笑着问。 “艺术节闭幕式文艺 会,我们 合唱,”谷面一扬手中歌谱,”有空多多捧场。” “可以,可以。”我话刚说出来就后悔——我正寻思着晚会那天晚上正好跟宿舍里的小子来一盘“拖拉机”什么的,“你们唱得还不赖” “过奖,过奖。”谷而一脸陶醉的样子。 “可总不成让我打着伞去看吧?”我一扬手中的伞,她和我都笑了起来。 告别谷雨出来,一路回宿舍一路躲避着球场上横飞的排球和羽毛球拍,我的心情很好。
(三)
艺术节那天晚上,宿舍里没几个人去的,有一位仁兄因为约不到一位女孩,大声地把“草蜢”的《失恋》唱了三遍,然后上床睡觉;有位下象棋的因为悔了一个子儿,另一位不许,于是羞而生怨,怨而生怒,吵了一架,互不理睬;另一名人称“杀虫剂”的——每次脱开他猩亮的皮鞋,我们都准备逃难,那股味对付蟑螂老鼠,想必也所向披靡——正用心地对着镜子把一络头发梳到后脑去。 “你小子妈的又哪儿混?”“杀虫剂”一边用完发胶又用摩丝,一边问我。 “晚上没听说有晚会吗?”我穿皮鞋。 “你小子什么时候转了性了?我们正打算开一桌,三缺一,别扫兴,” 我没答他,捅了他一拳,跳下床出去。
谷雨他们班的节目排得很前,唱了一首很旧的歌。节目完了,谷雨跑到我坐的角落,坐下了问怎么样,我打了个哈欠说很好,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台上的节日不怎么样,唱歌的女孩子浓妆艳抹,好象跟脸孔过不去;跳舞的转得象木偶,台下常有哄笑声;可演小品时台下却没有一个人笑,我们调侃台上的节日调侃得兴高采烈,然后谷雨拉我出去找吃的。
会堂外面有淡淡的月色、水一样,风有点冷,路边的紫荆树在落花,花掉在地上轻巧地转一个身,悄无声息,会堂里的灯光和音乐声在冷风中有些瑟瑟的味道,谷雨说她喜欢吃冰淇淋,我说这么冷了还吃冰淇淋?她说她就喜欢那种冷冷清清的味道,我摇头苦笑,小卖部的老头倒笑得只见假牙不见眼,他那积压的冰淇淋终于有了销路。 “冬天吃雪糕,很有见地的兴趣。”我边吃边说。 “那你的兴趣是什么?”谷雨笑问。 “不知道。”我咽了口雪糕,雪糕挺冷。 “为什么?”
“我曾经有很多兴趣,但当我知道最好的画并非在真正的收藏家那里时,我就不画画;当我知道最好的钢琴家只能给那些香港来的末流歌手伴奏时,我就对音乐没有兴趣;当我知道最畅销的书是武打小说时,我就不学文学;体育更傻,十乡个人争来争去打一个球,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人买一个?” 谷雨笑我荒谬,然后又说我不应该这样悲观,我笑说我向来乐观。 当散场的人潮向我们冲来时,我们才站起来,谷雨笑着对我说道再见,那边有她的同学,我独自回宿舍,夜色有点凄迷。
(四)
不知不觉心里有了谷雨淡淡的影子,时时记起初次见面她那双大大的有些柔弱无助的眼睛,一种暖暖的感觉,尽管常陪她吃冰淇淋冷得直哆嗦。
好久没见谷雨,级里有足球赛,我做替补半场下来,我们班输得直叫娘。中场时,我见到了谷雨正在给一位高高个子的男生递毛巾,很亲热的样子,那男的我认识,是个太子爷,喜欢别人叫他豪哥,我没有话,转过身,一脚踢树上。 过两天,豪哥到我们宿舍找烟抽,我装作很无意地问起了谷雨,那小子正跟“杀虫剂”商量着期末考试怎么瞒天过海。 “谷雨,哦——”豪哥用手托住腮以遮住下巴上的一粒米疮,“记得了,那个女孩子缠人挺紧的,” “哦,” “怎么样,你有意思,我帮你……” “去你的!”我说。 豪哥笑了,大声和“杀虫剂“谈起昨天见到的一位靓女。
我突然觉得很闷,然而并不觉得悲伤,只觉得心里有一根很细很细的弦断了,悄无声息。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,醒来时,桌上留着吸剩的香烟,很想抽一口,可我不会抽,甚至连喝酒不会,借酒消愁行不通。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,于是跑去第一饭堂,要了一份辣椒牛肉,辣得鼻涕直流,然后擦着汗,吸着鼻子走回宿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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